本帖最后由 涔森 于 2017-5-20 20:23 编辑
《逢夏则忆》 ——若是,愿去想时,便能回忆起,那该多好。
今年的清明,协同着久违的晴天,悄悄挤进繁忙的日子里。在户外,艳阳高照,气温正好。
从大学回来的表姐,组织着自家和涔森家,去公园共度这难得的假日。
在公园里,表姐走在涔森身边,忽然转过来,神神秘秘的对他说,有一个玩的很好的同学,与他非常相像。
“与我,外貌还是性格?”涔森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他对自己的外貌没什么信心。平凡、大众化,最多两鬓间酷似金刚狼的头发能得一点外貌分。
“性格啦,表现给外人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别不信,我跟你从小玩到大的还会记错?爱好也是,喜欢的游戏差不多就是那几款……”表姐扳着手指数着,好像在回忆珍爱的东西,“恩,他也说过他很喜欢《灼眼的夏娜》,是动漫哦。”
唔,夏娜嘛,萝莉的确最棒了……这一番话,严格的说是最后几句话,让涔森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学生起了兴趣。
“还有那什么,他还喜欢玩贴吧之类的,你也曾狂热于论坛吧!你讲过的,是叫什么来着……嗯,梦次元吧?”
噢,嗯,论坛?哦…梦次元……涔森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
忘记了啊……可为什么,心在刺痛……他捂住心口,好像里面有什么,在一点一点的,碎裂开,舒展着……
时间的沙粒随风飘逝,沉在学业中弹指一挥,劳动节就到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令人烦躁的高温。
正午,万物迫于高温的压力,都保持着寂静中的寂静。偶尔只听闻楼下车辆驶过的短暂动响,知了在树荫下的鸣叫却不得而知。
午睡醒来,涔森无聊的躺在床上,扭头瞥见身边智能机漆黑的屏幕,心里没由来一阵悸动。
“能做点什么吗?”他自言自语道。实际上,他是比较排斥智能机的,原因之一是他很少有接触手机的机会,平日里只有一台无卡的老人机充当起床闹钟。
他打开屏幕,手机信箱里四十几封的未读短信一如既往的躺在里面。
比上次又多了,真是一群争先恐后挤上沙滩的鱼。他不禁想到。自从一年前父亲换下了这台手机,就再没有去理会过它,想必其中也都是垃圾短信吧。他又叹了口气。不过至少,它不觉得孤独,世界上还有人记得它。
涔森看着信箱胡思乱想,于脑海的纷杂声响中,忽然飘过一道余音:“你也曾狂热于论坛吧?”
哦,对,是啊,好像想起了一些,梦次元的记忆。不知为何,涔森的心与手出现了不同步,还未得到首肯,指间却先于心行动,轻快的打入了梦次元的网址;他的内心,出现了迟疑。
梦次元,我已将她遗忘甚久,她还会接纳我吗?
迟疑的心,透过犹豫的眼,再一次看见那记忆中的粉色。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悲伤,只像深山中的老井一样,表面不波。心灵的窗户,却是有一些干涩。
格格不入吗?不是的,不是的,一切还保有曾经的温馨。
物是人非吗?不是的,隐隐还有几个身影感到熟悉。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心却没有感情的起伏呢?涔森扯了扯嘴角,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无言中,他登入账号走进小镇。抬头四顾,低头,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消息邮箱——墨绿的邮箱敞开盖子,露出了空荡荡的腹腔,好像张着嘴饿死的动物尸体。
是吧,还活着的人沉浸在生活的美好中,又有谁会去关心一具化石的去向?我将世界忘记,世界也将我忘记。他自嘲的笑笑,把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揉碎,塞进邮筒,然后用力关上。
走在镇上,脚下的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侧的房屋向后倒去,他的步伐不曾停下。小镇大厅的堂皇,再没能留住他的视线;新闻长廊的纷繁,再没能引起他的驻足;梦音之森的天籁,再没能勾动他的倾听……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不再能触动他的心扉。像忘却返途的游子,他浑浑噩噩的走着。
【还记得,魔界吗?在那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涔森的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细细的声音,很柔,很软。
“哦,是啊,是你啊,没想到你还有复活的一天。”他没有回头,而是闭上眼睛喃喃着,“我还以为,自我被学业缠身的那天起,你就再也不会出现了。你这,被我分裂出来的异性人格啊。”
【你自认为将我埋葬,实际我只沉睡在你的心中,不曾逝去】亦天使亦恶魔的少女在涔森的背后悄然显现,双手刚想抚上他的肩膀,却又停住了。
“魔界…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他的语气里出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不是不能回答,而是在逃避着,试图再次忘记什么。
身后的少女抖了都翅膀,眉眼弯起,双手从身后捧住了他的脸颊。【自己糊弄自己,是很可笑的事情哦】她的动作,无声的传达出这个意思。
“自己摸自己的脸,才是很可笑的事情吧?”涔森咧咧嘴角,轻轻搭上少女的手,将其移开。
“呐,你就是我吧。你所思的、所想的,又与我有什么不同呢?自己对要自己说教,未免也太自大了吧?”他不是个自我主义者,相反,他对待自己总是毫不客气。这是他外在的一面,至少别人都这么认为。
【不,有不同的,只是你忘记了】少女似乎又与他相反,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反握住他的手,柔弱无骨的触感,和一股热流,传递了过去。
不要,我不想发觉……他的胸口,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像一个老旧的伤疤,直到如今才被发现。那是一个空洞,一个被现实无情冲出的空洞。
【你害怕学业与玩乐的冲突,你害怕现实与虚妄的混淆。于是,你亲手把梦次元的记忆埋葬,与我葬在一起】少女以平静的口吻叙述着,手却握得更紧了。
【我接过梦次元的记忆,沉睡在你的心底;你担起现实的重负,行走在我的梦外。我们相互约定,约定要更加努力的活着。恭喜你,你做到了】
“也恭喜你,你也做到了。”涔森想起以前胸中破碎和舒展的声音,那是她在复苏的征兆。背后传来小声抽泣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去,亦天使亦恶魔的少女含着热泪,对他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对视良久……
“记忆,能让我,看看吗?”他小声的说着,低下头来,双手不知何时,绕在了她纤细的腰肢。
【记忆,也让我,看看吧】少女轻踮着脚尖,抬起螓首,双手不知何时,抚上了他的宽厚的肩膀。
发丝轻拢,眉间稍碰。感情的对接,霎那间完成。
姆——啵——
一股醉人的甘甜,蔓延过来。【这是开心,是与素未谋面的人敞开心扉的快乐】少女的心思,透过体温,传到他的心中。
舌尖前探,轻叩她的牙关,他感到了微辣,辣中带着甜辛。【这是自豪,是冥思苦想的杰作得到他人评说和认可的满足】
带着冲动,他偷偷吮吸了一下,这次传来的是酸,回味无穷的酸甜。【这、这是怀念,是对暂别的铭记和对重聚的期盼】
姆啾——姆啾——
不知不觉间,少女的脸变得俏红。她不堪示弱的,效仿着他的小动作。不想,却是浓茶版的甘苦,从深处弥散开来。
“这就是,这就是现实了。”他不愿让少女感受这苦中作乐的牵强,稍稍把头往后偏去。不料,身子却被她用力的搂住了。
【让我,让我更多的感受吧】少女倔强的回应,胸口的感情变得炽热。他想,自己大概是拗不过自己的,于是轻叹一声,唇齿微张。
两道湿滑的柔腻,终于交缠在一起。酥麻麻的电流,携带着过往的记忆,流进双方的心中……
-------------------------------------------------------------------------------------- 『他的记忆』 “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好,再说件事,最近又有征文大赛了,字数一千到两千五,文体不限,有意向的同学…”
语文课的尾声里,我的双眼猛地亮了起来。文体不限!太好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写小说了,哎呀,这次可要一雪上次征文落选的前耻,让辐射型议论文见鬼去吧!
一边打着小算盘,我一边更认真的听着老师的每一句话。不巧的是,下课铃响了。
“…那就这样吧,感兴趣的同学自己回家看吧,我已经把征文相关事项发到班级微信群里了”前后还不超过十句话,老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过这无伤大雅,吾创作之魂已经在熊熊燃烧了!嘿,很好,就写那个我两年前就想写的科幻小说吧!兴致上头的我铺开纸张,洒下满腔的热情。窗外的知了,此刻高亢的叫了起来,叫声穿云裂石,久久不散。
《机械冲突》 我过着平静美好的生活。
我在一家国营企业工作,有一个总经理的职位。我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两个可爱的孩子,两套房子和一条叫做蓝莓的狗。
工作中没有什么问题,生活上也没有什么问题。我本应该过着,平静美好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都被几天前的那个电话打破了。
那是个阴天,那时我正感到不自在——每逢阴天我都会这样,我对阴天的敏感超乎常人。我正要与家人共进午餐时,我的iwatch响了起来,这让我觉得刺耳。
“喂,请问你是哪位?”我估计是工作上的电话,吃饭时接这种电话最倒胃口。没想到腕机那头,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三十年了,比尔,好久不见。”
“你是哪位?”我不为所动,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老同学;事实上,我连三十年前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沃克。我在贝斯宾法尼市。”男人简短的说明,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疲惫。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开始不耐烦了。不认识的地名,不认识的人名,却给了我一种甚于阴天的难耐压力。
“看来你还是不记得,比尔。”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更苍老了,“到这儿来,宾法尼镇,你家后面的工厂里——如果你记得起来的话。我坚持不了了,比尔。”说完,男人就挂了电话。
“装神弄鬼。”我缓缓放下手臂,打定主意把这番听闻全部忘到脑后——我只有两套房子,一套在繁华的市中心,一套在城郊的别墅区。工厂什么的,不存在的。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一座似曾相识的小城市,城市里弥漫着大火。到处都有声响,人们愤怒的嘶喊声、单调的电子机械声、重物之间互相撞击的声音……
我猛地醒来,四下寂静无声。黑暗的静谧给人以安全感,我的心却在不断的下沉。
贝斯宾法尼……
那是什么地方?
Vikipedia 显示,那是一个位于国家西部边缘的荒凉城市。土地完全沙漠化、全天候地域型重金属雾霾、失控并废弃的核聚变反应所……除了机械人,还会有什么正常人类会往那里跑呢?
我再次打定主意,绝对不要再去想。
次日晚上,我又做了个噩梦。梦里,一个看不清脸部的男子,站在锈蚀的城市中央,对四下的人群高举手臂:
“它们用传感器和液压臂所夺走的,我们将用双手夺回!”
城市开始燃烧,建筑开始崩毁。
然后我醒了。再也不敢睡下。
沃克……
他是什么人?
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类似的噩梦,白天则浑浑噩噩的,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最终我去找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医生,那个老人处理了很久,最后还对我做了个催眠。可检查结束后,他沉默不语,只告诉我去贝斯宾法尼市,就起身送客了。
“愿主聆听你的祈求祷告、认罪悔改,愿主赦免你的过犯,拿走你的软弱,愿主祝福你,阿门……”我走出诊疗室,背后,白大褂的心理医生低声朗诵着祷告。
我把车悬停在贝斯宾法尼的市郊中继关口,只要越过关口,就等于进入了那黄沙与雾霾的统治世界。关口里,一台老掉牙的太阳能驱动型服务机器人僵硬的探出身子,用嶙峋的液压臂递过来一个笨重的生命维持头盔:“贝斯宾法尼市欢迎您!先生,根据有关政府的相关规定,进入本城的自然人必须佩戴……”
“不用了,没看到我有更高级的型号吗?”我打断了它那生硬沙哑的电子合成音,指了指自己脸上轻便的全密闭式面罩。但它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举着那个老旧的头盔。
“真见鬼,连AI都没有内置吗?”我骂骂咧咧的,不再试图与它交流,而是从被时代淘汰了三十余年的东西手里接过同样被淘汰的东西,随手扔进车内置的等离子焚化口。
“谢谢您的配合,祝您一路顺风。”那个只装着一堆硬性程序的铁壳子让开了道路,发出了允许通行的信号。
悬浮喷口的气流扬起黄沙,车驶入城内。我打开面罩的透霾功能,飘散在大气中的金属离子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碍事了。我抬头一看,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密集到无法透视的金属雾霾倒扣在天空上,形成令我厌恶的阴天——还不是一般的阴天。看着天空,我越发觉得熟悉,脑袋隐隐作痛起来。
“叮”的一声,iwatch的消息通知好像救命一样响了,我低下头喘着气,一边打开了虚拟屏幕:“亲爱的比尔,非常感谢你来了,这说明你多少想起来一点;为了帮助你更好的回忆,请去到市中心的雕塑吧。 ——沃克”
经过一番头疼,我所知的好像增加了什么。城中的雕塑,我确实知道了。那是三十多年前,城市为了纪念机械人大量引进本城,从而用不锈合金打造的一个“机械思想者”的雕塑。那个低头思考的机械人,的确相当有神。但因为当时推行的世界基本机械人法则严格限制了机械人的智商,这雕塑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我没有打开Holographic map ,而是以自己都惊讶的熟练,在城市里用最高限定速度行驶着——我没有看到任何行人、任何车辆、甚至任何会亮的交通灯。我估计即使是超速行驶,也不会从那个旮旯角里冲出一辆机械警车追着我跑。
快到市中心了,我放慢了车速,远远的看去。那里立着一个高大的东西,东西表面上汇聚着许多亮斑。我还以为,那是什么人往空地上打下的一个圣诞树投影。待到靠近了,我才惊愕的发现,那就是一个孤零零的反射着自然光线的合金雕塑。我看到的亮斑,是由雕塑上凹凸不平的砸痕反射出来的。突然,我的脑袋又痛了起来。
砸痕?为什么我能确定是砸痕?为什么不会是焚烧融化的痕迹?等等,为什么又会是烧痕?脑子里像有一道漩涡,把七零八落的碎片不断的喷涂出来。我捂住脑袋,对着车窗砸下去,砸出了花花绿绿的警告窗口。
好半晌,我才流着冷汗平静下来。我已经想起了很多事情。我想起了贝斯宾法尼,我想起了雕塑,我还想起了其他相关的事情——比如这里是我的故乡,我的老家,家的后面有一个早已废弃的工厂。但它们支离破碎的,无法完整的具体回忆。而且,我的记忆中还少了一个重要的碎片——沃克。
我决定去找他。
我来到了老家后面的废弃工厂。这个自我小时候就废弃的工厂,大门紧紧的闭着,四周也没有人的踪迹。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我被耍了,被一个该死的娱乐节目组引进了一个同样该死的骗局里——事后我无数次的回想,都无数次的哀叹: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忽然,工厂的围墙上响起一道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疲惫:“比尔,这墙壁没有Anti- magnetic suspension模板,直接把车开上来就行。”
我循声望去,墙壁上坐着一个干瘦的男子,面孔沧桑,语调无力,衣着和头发却弄得很整洁。他反身一点点爬下围墙,我注意到,在他扶梯的手心里,攥着一张以植物纤维为原料的纸张,纸张已经泛黄了。
由于地面没有装载magnetic suspension模板,车的磁力引擎自然没有了作用。我提升了气动引擎的转速,直接将车推上了围墙的高度,并翻越而过——要是在大城市里这么做,我就会被反磁悬浮模板给挂住,然后被从哪个旮旯角里窜出来的机械警察抓住——机械人真是无孔不入。
我下了车,走进工厂,工厂的大厅里堆积着一些机械人的零件和残肢:这是个机械人组装工厂,是由世界基本机械人法则规定的,极少数不能被机械人染指的工厂中的一种。
毕竟,要是机械人能组装机械人了,那机械的革命也不远了。
沧桑男子一直站在工厂中间等我,见我四处打量,他便走到墙边,打开了一扇门,示意我过来看看。我凑过去,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杂物间,里面只有一排生锈的铁柜。
记忆碎片突然闪动。这些铁柜原本是工人们放工作服的地方,当初我和沃克为了找到一处远离机械人的地方,来到这工厂探险,成果之一,就是我们把铁柜当成了我们的藏宝箱,什么见不得外人的东西都往里面放……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和沃克……到底是什么关系?
沧桑男子上前两步,打开了一个柜子。柜子里有一张东西,底朝下放着。“比尔,去看看吧,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捏起那张略有宽度的东西,翻转过来,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晴空霹雳。
这是一张老古董版的感光照片,照片上,两个青年搭着肩膀,对着镜头自信的微笑着。我依稀看得出来,那两个青年,一个是我,一个是沧桑男子。
“你是…沃克,沃克,还差最后一点,最关键的,我想不起来……”我哽住了,脑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疼。沃克似早有准备,把手中写满了黑字的白纸递给了我。我在痛苦中睁开双眼,瞥见了这么一行字:
“它们用传感器和液压臂所夺走的,我们将用双手夺回!”
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脑海里的碎片,开始穿成一幕幕真实的画面,画面看似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到让我不敢相认。我的面部表情不断变化,站在旁边的沃克慢慢坐倒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比尔,记起来了吗?那些,我们赎不清的罪责……”
这座城市,为了发展,不记后果。
五十年前,采矿冶金业兴起,如雨后春笋般竖立起的冶金高炉火力全开,冶出了满城消散不掉的阴霾。
四十年前,自然环境的规划项目与可控核聚变所的修建起了冲突,城市并没有站在自然的一边。于是,西边的沙漠开始扑向城市。
三十多年前,城市引进了大量机械人,少量用于服务业、少量用于高科技产业,而绝大部分,用于纯体力劳动业。
正如二十一世纪初期人们所担心的那样,大量体力劳动者被夺走工作,流离失所。
曾经的底层贫民,通过压榨自己仅存的劳动力来换取生存;现在以体力劳动为业的人民,就连出卖力气的机会都没有。
那该如何生存下去?
失业的劳动者们化为一股难以预料的庞大力量,庞大却不被重视。
然而,身为农工子女的比尔和沃克,与思维僵化的年长者门不同。他们敏锐、冲动、自以为了解一切,当然,还富有实践所需的精神力量。他们察觉到了这份力量。
因此,他们进行了多场演讲;他们想发动民众的游行抗议,用庞大的威慑力争取回劳动者的权利。
他们成功了,演讲进行的都很完美,被鼓动的人们士气高昂。他们以劳动者的激愤为原料,造出了不需要慢中子的理想核弹。他们准备把核弹当谈判桌的凳子。
计算中,他们自以为核弹可控;推测中,他们自以为事情可以顺利解决。
但很遗憾,他们算错了一点:核弹的临界体积。
劳动者们的愤怒,远远大于了临界值。
于是,事情就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水到渠成的,发生了——
——贝斯宾法尼全城动乱。
一切参与动乱的劳动者,手上都系着丝带。
他们手持铁棍等钝器,砸向一切看到的玻璃、车辆、建筑,以及手上没系着丝带的人。
手上没记着丝带的人,还包括机械人。
最后,动乱结束了。
在满城的疮痍中,失控的民众被赶来的机械人增援部队,镇压下来。
由于上头极力想隐瞒这件事,幸运的,劳动者们还是得到了补偿。
所有参与动乱的人,被强迫服下一粒药片,然后被送往远离该城的地方,分配一个工作,终老。
那粒药片,进入人体后,会分裂为无数的纳米机器人。
随后,纳米机器人进入脑部,灼烧海马体,将该人印象最深的记忆,删去。
比尔和沃克,他们亲手点燃了火苗,本意是为了照明,最后却烧毁一切。
比尔万念俱灰,服下药片,从此远走他乡。
而沃克悄悄把药片吐了出来,用鞋子碾碎。
他仍没有放弃。
“那么现在,你成功了吗?”我回忆起一切,确信了一切,却多嘴问了一句。
“不曾有过……”沃克痛苦的低下头,把双手插入头发中拉扯着。“动乱之后,城市几乎人去楼空,甚至一度成为不法分子的据点……军方用轨道激光尝试性攻击,不料击中了核聚变所,上百万度的高温一时弥漫,却没有人为此负责……随着能源的枯竭,贝斯宾法尼,彻底死去了……”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朦胧间,记忆中那个自信着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身影,与眼前这个烧尽自己、散发出绝望气息的中年男子,渐渐重合到一起。
三十年前,那富有号召力了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 它们夺走了,人类自诞生到现在以来,赖以进化的最基础权利!!!
手中的演讲稿,在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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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唇分。
【多好的小说啊,你拿它去参赛,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少女不解的看着涔森,眼眸一闪一闪的,似有泪光。
“我本是这么想的,可是,老师不给我过。”他苦笑着,缓缓说起缘由。
当时,老师问我,问我有没有去看征文的主题要求。我说那是什么蛇皮,他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几个字让我好好看看。我凑过去,看见几个加粗的字:人文情怀,勇于担当。
老师问我,问我自己小说表现了什么主题,我想不出来,就跟他扯皮:“对未来经济发展趋势与人文及环境发展节奏不协调情况的忧虑和深思”。老师听了,抓过一张报纸甩我脸上,走了。
【什么报纸啊?】她破涕为笑,眼睛惬意的眯成一轮弯月。
“南方周末——《丝路交响,共建“一路一带”特别报道》”涔森一字一句的说。
【嘻嘻嘻,你这是与中央反弹琵琶呀,那你很棒棒哦!】少女终于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肩膀上笑了起来。她的双肩一耸一耸的,连背后的翅膀也扑闪着亮光。
“你看看,我果然擅长苦中作乐吧。”涔森也笑着,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发。
“走吧,回去吧。我终究会想起在小镇的美好,那些我想起的美好,我要分享给每一个人!”
【好呀,以后,一起加油吧!】
光芒中,他和她的手一直牵在一起,再也没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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